黛玉嬌羞的神情無疑是極美的。不過,屋子裡還有丫鬟在,賈環費力的挪開視線。
這時,大小丫鬟們笑著上前來問好。賈環問襲人、紫鵑,「近日林妹妹的飲食、起居如何?」
紫鵑穿著青色的掐牙背心,笑吟吟的回答。襲人偶爾補充幾句。雪雁、沫兒在一旁聽著。
賈環聽完之後,心裡過了一遍,便放下心來。叮囑了紫鵑、襲人幾句。再吃了幾口茶,賈環和黛玉到窗下的書案處寫字。丫鬟們都識趣的退下去。
當是時,窗外竹影映入紗來,滿屋內陰陰翠潤,幾簟生涼。書櫥上滿是書。林如海給黛玉留了非常多的書,都從金陵帶回來了。
淡淡的少女幽香在身邊縈繞,無限美好的感覺在心中浮起。賈環看著案几上的詩稿,看著抬頭的三個字《葬花吟》,心中微微一驚。按道理來說,這首代表著黛玉巔峰的詩作,是不應該出現的!
比如:柳絲榆莢自芳菲,不管桃飄與李飛;桃李明年能再發,明年閨中知有誰?
比如這一句:梁間燕子太無情!明年花發雖可啄,卻不道人去梁空巢也傾。一年三百六十日,風刀霜劍嚴相逼;
這種哀婉、悽苦、悲亡之音,斷然是不應該出現的。他給予黛玉的生活、保障、穩定,早已經是天翻地覆的變化。
怎麼,命運的軌跡還是要如此嗎?
賈環的素養,自是不會亂翻黛玉的東西。黛玉微微慌亂的將詩稿收起來,帶著輕柔嫵媚的嬌嗔道:「環哥…,你不許看。」詩為心聲。這差不多算黛玉的日記。
賈環溫和的一笑,憐惜的道:「好,我不看。」心中微疼。
這時,廊下的鸚鵡不知道怎麼給人逗起來,先學著黛玉的音調長嘆一聲,接著念道:「爾今死去儂收葬,未卜儂身何日喪?儂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儂知是誰?試看春殘花漸落,便是紅顏老死時;一朝春盡紅顏老,花落人亡兩不知!」
鸚鵡學舌。
驀然的沖淡了賈環心中微微傷感的情緒,莞爾一笑,道:「顰兒,你不讓我看,可我現在只需要去逗你的鸚鵡就能知道。」
這隻鸚鵡算是拆了黛玉的台。
給鸚鵡拆台,黛玉自己也笑起來,一身夏季的水綠色長裙,掩嘴一笑,風姿嫵媚,如花似玉,明眸微嗔,道:「它往日挺安靜的,偏偏這時來念一句,想是外頭的丫鬟淘氣,惹著它說話了。環哥,你不許去逗它。」
聲若清簫,語氣嬌柔。
賈環就是一笑,叫外頭的丫鬟端一盆清水進來,洗過手,擦乾。在黛玉的書案上鋪開精美的熟宣紙,提起她的羊毫湖筆,微微偏頭,看著身邊美麗、嫵媚、嬌艷如花、身世悽苦的少女,輕聲道:「
顰兒,人固有一死。縱然是英雄蓋世,天之驕子,到頭來也是一捧黃土。縱然是風華絕代,傾城傾國,到頭來也是紅粉骷髏。我們在這塵世中掙扎,經歷各種苦難、折磨。而掙扎,恰恰是說明我們還活著,曾經活著。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面對艱難困苦,我們無須悲觀。人定勝天。與天斗,其樂無窮。我是有一句詩,要寫給你看:為由犧牲多壯志,敢叫日月換新天!」
賈環說著,筆尖流走,在宣紙上,用標準的顏體,寫下這句主席的豪邁、充滿了革命浪漫主義情懷的詩詞。
看著紙面上的詩詞,再看看身姿挺拔而立的男子,黛玉心中感觸,明眸流波。感受著他堅定如磐石的意志,慷慨、豁達的心胸、男兒氣魄。
她想起金陵那漫漫的秋日長夜。想起,他如同陽光般在父親死後照射在她心田之中,帶來溫暖。她想起之前賈環在京中流傳的詩句:山,刺破青天鍔未殘。天欲墮,賴以拄其間。
她對環哥的感情,並非是他的才華的吸引。他最好的詩詞,是兼懷寶釵,是「紅藕香殘玉簟秋」,是「人生若只如初見」。她喜歡的,是他如同厚重、高遠的山峰一樣,刺破黑夜,給她撐起帶著一片五彩斑斕的天空。
「環哥,我…」黛玉輕聲呢喃,輕輕的依偎在賈環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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