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人的話,雲記住了。」
樓雲拱手而笑。
新任參知政事謝深甫如今年上七十,銀髮如雪。
他坐在馬上,雙目精光內蓄,看起來再活十年也不是問題。而他含笑下馬,昂首回府的樣子,半點也不像他五年前告老隱居時,向官家上奏的「病體支離」。
謝府門子們恭迎老大人回府,樓雲重新上馬,暗自沉思著他剛才說的話,搖了搖頭。
謝老大人和官家一樣,也是以為他退親是為了避嫌。
他暫領了大理寺丞的職務,在馬背上想著大理寺的案子,還有順昌縣主兩位涉案的兄弟。
自有樓葉替他牽馬,樓春幾名家將相隨,從謝府所在的豐禾坊緩蹄而過。
樓葉在鴨築山駐馬寺里大意被擒,所以沒有被他直接踢到泉州水師里去歷練。而是把他留在身邊當了大半年的長隨兼騎仆、門子之類。
反正就是專門讓他應付並不擅長的迎來送往。
只不過,身在京城,樓雲當然不能完全指望樓葉來替他得罪人,所以樓春那討喜的娃娃臉也一併留了下來。
此時,樓春遠遠望著前面的酒樓幌子,在馬上斜了身。
他悄悄在樓雲耳邊說著話,小心掩蓋著喜色,道:
「大人,小人已經去打聽了。昨天周大人請大人飲酒的熙春樓里,那位說書的小娘子她姓史,小名叫惠英。」
「……」
樓雲回過神,無語地回望著他,「你沒事打聽這個幹什麼?你看上了?看上了也忍著。我現在沒辦法幫你去提親。」
「……」
家將們忍笑的聲音響起。樓春覺得很委屈。
樓雲回到京城,就被官家授了權大理寺丞的官職。
因為原來的大理寺丞劉大老人氣喘發作,沒辦法審理宗親趙郡王的銅鏡案。
為了不得罪太后和宗室,這個職位人人避之不及,就連樓雲也犯了難。
他被授了官做銅鏡案主審。順昌縣主家的兩個兄弟卻因為此案被押在大理寺監牢裡。
按大宋律,他是應該要迴避的。
所以他就試探著向宗正司趙宗正,提起了解除他和順昌縣主婚事的意思。
樓春知道,大人暗中也向順昌縣主的父親開國男趙爵爺遞了消息,答應一力保全他的兩個兒子。
還答應,等他回泉州府。就在府學裡挑選品貌雙全的富家舉子,為順昌縣主安排婚配。
樓府送過去的彩禮也不用還了,就當是縣主將來的嫁妝。
趙爵爺那邊,簡直是喜從天降。
兒子有救女兒也不愁嫁,就算捨不得樓雲這個金龜婿。也忙不及地答應了。
反正樓府退親的理由也是光明正大,叫女兒沒臉的不會是退親的樓府,而是那兩個至今還在牢裡沒出來的哥哥。
沒料到,今天一進宮,樓春和家將們在天啟門外等著樓雲時候,就聽到宮裡傳出了消息。
官家在垂拱殿中召見樓雲時,就切切勸慰,讓他完全不用退親來避嫌疑。
——官家錯了。
樓春搖著頭。他不是官家,所以他清楚樓雲這退親的意思八成是來真的。
因為最近一年多來,他就像是個變了個人。
否則他何必為樓雲去打探昨天那位美貌史娘子?
自從樓雲前年在蕃商大會上起了心。讓駿墨出去跟蹤了一名女子,到後來確認這女子是順昌縣主,而後順利訂親,接著他去東海——現在算來都快是兩年了。
這段時間,樓雲早沒和府里兄弟們一起去逛過妓寨,他也再沒有召過官伎們陪宴。府里的絕色夷女更是不用提了。
官伎們向來是私下唾罵著,酸著順昌縣主是個狐狸精。
連樓大他們這些兄弟。也以為樓雲是為了順昌縣主打算收心娶妻了。
但樓雲從唐坊回來的路上突然又改了性子。
他不時就召了林行首、樂清兒等人一起聽曲兒喝酒,他還經常還把他們兄弟一起叫上桌去。男男女女大家一起賭酒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