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小冰河期到來,長達幾十年的農業減產,足以摧毀任何一個帝國,哪怕積累再雄厚,也會被拖垮。
單純靠救濟,解決不了問題,相反,賑災做的越好,活下來的人越多,出生的人口就會越多,下一次的災難就會更猛烈。說起來很混蛋,可事實就是如此,人口多,田產不會增加,危機只會越來越深重。
幾乎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向海外移民,可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
別說是大明朝,就算後世,移民幾十萬,上百萬,都難度極大,光看看三峽移民就一清二楚了。
龐大的工程,巨額花費,拖家帶口,天南地北,前途渺茫,這是朝廷一道令子就能解決的嗎?老百姓又不是傻瓜。
別忘了制約移民的因素眾多,除了能看得見的困難,還包括摸不著的東西,比如很多大家族,祖祖輩輩繁衍生息,上百口子聚集在一起,死活不肯分家。
即便有人想走,也會把家裡的長輩族老攔住。
祖宗墳塋所在,子孫要是都走了,到了清明中元,還有誰上墳燒紙?老祖宗在地下會挨餓受凍的,誰願意當不孝子啊!
他們只是災民,不是窮到了一無所有的百姓,家裡還有房產,還有田產,只要能熬過一個冬天,明年就有了收穫,就能活下去。
和百姓說什麼未來幾十年的事情,絲毫用處沒有,他們相信自己的土地,遠遠勝過朝廷。
東南算是商業文化,海洋文化最發達的地方,這些年唐毅不斷推動移民,還有銀行提供擔保,準備土地,尋找項目,提前簽訂合同……忙活著十幾年,也不過遷移出去一百多萬人,其中還有許多倭寇,真正自願出海的,寥寥無幾,而且都是窮苦到了極點,走投無路的人。
眼下的大明,不管怎麼說,都是最發達,最安逸,生活最舒服的國度,雖然危機四伏,可真正醒悟的人畢竟是少數。
的確不是唐毅心狠,也不是他陰險算計,實在是不得已而為之。
就好像小鷹第一次飛翔,要把父母踢下懸崖,小企鵝要被雙親趕下冰冷刺骨的大海,很難,很殘酷,可是不走出這一步,剩下的就只有等死。
走得越快,走得越乾脆,能活下來的人就越多。
唐毅授意申時行,把河南弄得一片大亂,就是為了移民鋪路,因為災荒,百姓到處逃竄,宗族勢力,幾乎瓦解,難以約束每一個人。
大量的百姓歸附到周王手下,都貼上了叛亂的標籤,雖然唐毅不至於對他們怎麼樣,但是這些百姓心中惶恐,有了負罪感,沒法和朝廷硬碰硬。
而且那些士紳,地主,商人,或是勾結周王,或是囤積居奇,或是結寨自保,不管如何,都帶了罪孽,唐毅要收拾他們,都不用找藉口。
亂成一鍋粥,正是移民的最好時機!
這就像歷代以來,都把犯罪的人趕去充軍一樣,用正常的手段,招募良家子弟要花多少代價?使用罪犯,就要便宜了無數倍。
很多東西,聽起來很殘酷,看起來也不盡合理,但是卻是一種無可奈何的妥協。就好像產業升級一樣,什麼叫產業升級,說白了就是要淘汰一些人,砸了他們的飯碗,很可能幹了大半輩子,結果卻要重新開始。
殘忍嗎?的確殘忍!
能不做嗎?不能!
「姓名。」
「柱子,葛柱子!」
「籍貫。」
「啊?」年輕人有點方。
「就是家住在哪?」
「啊,住,住在蘭陽,柳河溝。」
「嗯,家裡還有田地嗎?」
「有,有三畝三分,山坡地,一年能打兩石糧。」
書吏運筆如飛,把情況都填寫好,然後拿出了毛筆,沾著特製的墨水,在他的手背上畫了一個記號。這種墨水能維持五天的時間。
「去,拿著木牌,到北洋公司的辦事處去領一斗糧食。」
「才一斗啊,太少了吧?」
書吏翻了翻白眼,「少什麼,有多大的飯量,五天還不夠吃的!」
「五天?那五天之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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