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卒制度是開闢性的,必然會有諸多的不足,需要有能力出將入相之人不斷改進,才能夠讓其反噬降到最低。
然而自從吳起出走之後,魏國可算得上是肉食者鄙,諸多貴族竟無一人能夠想到武卒制度的漏洞,更無一人能把心思放在一整套經濟、制度、賦稅、兵制的改革上。
現在出現反噬也是必然。
武卒中流傳著不少的傳言。
諸如……西河守如今在秦,武卒是他一手調教出來的,既然土地是我們流血搶奪回來的,那麼我們不欠魏侯什麼。
諸如,秦人的軍功爵制不但可以保證賞罰分明,更可以保證有足夠的土地可以賞賜,有足夠的人口可以作為隸農,那若魏侯不能滿足自己的需求,何不投秦?
諸如對外作戰,除了當年和秦人作戰奪取了西河賞賜了土地外,鄭地的土地都被貴族瓜分了,卻輪不到士卒頭上。
這些謠言一日四起,有些很明顯是有秦人故意散播。
而且秦人還公開地表示,只要這些武卒出身的職業老兵願意歸順秦國,原有的土地還是屬於他們。
軍隊一旦有了自己的經濟利益,就會產生自己的想法,依靠武卒體系出身的軍功新貴們明白自己力量的來源是什麼。
雖然西河一戰,武卒大敗,但那是和秦人作戰,而且秦人損失也不小。
若是對國內動手,不少武卒確信,就貴族手底下那些兵卒,自己絕對可以一個打三個。
大營中的龐涓不是不清楚軍中的情緒,武卒對於可能要移師南下和墨家的軍隊作戰普遍牴觸。
不是說武卒都是孬種,而是很多現實的東西,王公貴族們根本沒想著去解決。
他們南下作戰了,家人怎麼辦?可能被秦君割走的自己的土地怎麼辦?這些在貴族王公眼中的「小」而實際的事不去解決,就想著讓武卒拼命,武卒如何肯戰?
龐涓貴族出身,又在西河軍中多年,他和那些朝中貴族不一樣,他是既知道底層武卒想要什麼關心什麼,又明白一些貴族之間的蠅營狗苟。
如今魏國的事,魏國自己已經不能做主,只能是諸侯干涉。諸侯讓誰上,誰就能上;諸侯讓誰下,誰就得下。
至於魏國自身的力量,已經不足以在抵抗外部敵人的同時,再來一場獨立自主不受外部干涉的繼承權之戰了。
龐涓清楚,若是二三十年之前的那支可以壓服西秦臣服趙韓的武卒,有了自己的意志,怕是都城內的王公貴族要被嚇死,諸侯們也只能靜觀其變。
可現在,西河新敗,秦趙韓之兵俱在附近,而且他們要面臨共同的敵人泗上墨家,這就使得諸侯不准魏國亂起來。說不準你亂,你就不能亂,任何一個繼位的公子沒有諸侯的支持,都坐不穩,更別說反叛奪權了。
早在幾年前,不少軍功新貴已經開始選人投靠了,而當時公子罃是嫡長子,且魏侯對公子罃也寄予了很大的期望,故而西河新貴多是投效公子罃的。
龐涓也算是很早就投靠了公子罃,現在他要為公子罃的將來著想,也要為自己的將來著想。
他看不上那些舊貴族,尤其是家族勢力極大的舊貴族,他們的本事稀鬆,根本不能應對三十年間的劇變,老朽不堪,冢中枯骨,手段放到百年前皆可為史書留名的人物,可於現在當真是老朽不堪帶著腐氣。
但他卻並不支持墨家的那一套,因為他不對反對尊卑有序的制度,反對的只是自己沒有機會尊貴,只要有一條上升通道,其實尊卑有序也是他所認同的。
龐涓覺得,就像文侯時候一樣,吳起、樂羊、西門豹、北門可、段干木這些人,不都是些出身不怎麼高貴的人嗎?只要國君尚賢,給他們一個上升的機會,除了西河禽滑厘那樣腦子有問題非要去利天下的,又有幾個人不願意傾盡全力輔佐君侯呢?
此時安邑正亂,洛邑爭執,沿河大營之中也自少不了各方的往來。
龐涓此時正與幾名軍功新貴會面公子罃的嫡繫心腹,公子罃的心腹問了一下軍中情緒後道:「秦趙韓齊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