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秋雨直到傍晚時才漸漸停下來,空氣中陰冷潮濕的感覺揮之不去,令人心煩意亂。
永成侯府內,榮禧堂正堂屋子裡早早點起燭燈,老夫人連氏坐在鋪著厚厚一層金絲花團軟墊的雕花椅上,眼神陰鬱地看著坐在下首頭戴玉冠、儀表堂堂的年輕男子,暗自嘆氣。
「一大早叫府醫去看過了,說是人沒什麼大礙,休息幾日便無事了,你不必擔心。」
半晌老夫人連氏出聲說道。
江祺聽了母親的話僵硬地扯了扯嘴角低聲道:「孩兒知道。」
連氏:「夜裡一聽到消息我便叫姜嬤嬤帶了幾個婆子過去,這件事除了聽雪苑的下人,其他人都不會知曉,至於聽雪苑裡的人也封了口,若有哪個不知深淺的賤蹄子敢多嘴多舌,直接打死或發賣,諒他們也不敢泄露一二。」
連氏語氣淡淡,可江祺知道母親話裡面的狠意。比起自己的妻子半夜突然上吊這件事,他更擔心的是她是不是知曉了什麼,否則好端端的為什麼會上吊?若不是值夜的丫頭警醒及時發現,恐怕整個侯府現在已經開始籌辦喪事了。
想起最初的震驚,到現在江祺一顆心還七上八下忐忑不止,想了半天想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打起精神道:「母親不是說那事從頭到尾天衣無縫嗎?阿雪她應該不清楚才對,怎麼會突然上吊?莫不是她知道了?」
連氏聞言語氣煩躁起來:「我怎麼知道?姜嬤嬤明明跟我說得仔細,靳氏當時喝了茶睡了過去,事後她親自處理了痕跡,靳氏醒來後她也一直伺候在旁沒離開過半步,回府後,靳氏過來請安也沒看出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誰知道半夜就上吊了,真是晦氣!」
連氏越想越氣,夜裡有下人匆匆過來傳話,連氏吃驚之餘立即遣了自己的心腹姜嬤嬤帶著人過去處理,又叫了府醫前去診治一番,直到府醫說出夫人無甚大礙,所有人才鬆了一口氣。
姜嬤嬤就勢敲打了一院子丫鬟僕婦,對外統一口徑只說是夫人半夜得了寒症,沒什麼要緊。
縱然再不喜這個兒媳婦,可好好的人突然上吊,這種事要是傳出去侯府的名聲算是又毀了一大截。
看著眼前到現在還有些六神無主的兒子,連氏心裡連聲嘆氣,好歹坐穩侯爺的位子幾年了,遇事還是這麼瞻前顧後,以後這偌大的侯府可怎麼撐得起來?
自她的丈夫先侯爺過世後,永成侯府在京城權貴圈子裡的聲望便日益下降,最近兩年更是淪為權力中心之外,如今整個侯府可經不起任何的波動了。
江祺俊秀的眉頭始終皺在一起,抬眼看看母親小心問道:「母親挑中的那個人,到底可不可靠?萬一,以後有了麻煩怎麼辦?」
連氏煩躁地搖搖頭,聲音不自覺抬高:「不可能!」
話說出口方覺不妥,謹慎地看了一眼四周,一屋子的下人僕婦早就被遣了出去,姜嬤嬤親自守在門口,整間正堂里就她們母子兩個。
連氏還是謹慎地壓低聲音道:「姜嬤嬤兩口子都是經年的老人了,這點子看人的經驗還是有的,那人正當壯年渾身穿戴非富即貴,長相很是不俗,卻又面生得緊,還跟店小二打聽京城裡的新鮮事,顯然是外地來的,說不定很快就會離開京城。
就算眼下那人還在京中,這種事難道他還敢滿大街打聽去?除非是個蠢貨。
再說你媳婦平常甚少出門,京中認識她的人本就少之又少,只要這次能順利懷上,以後就安心在府里養著直到把孩子生下來,不會有人知道的。」
話雖是這麼說,連氏心裡到底不安,原本的打算就是物色一個合適的外地人,事成後設法滅口,做得人不知鬼不覺,沒想到中間卻出了差池,一時不慎竟叫那人溜走了,現下找都沒處找去。
江祺眉頭愈發緊皺道:「可是眼下阿雪這樣子,八成已經猜到了什麼否則也不可能如此行為,這可如何是好?當初我就不同意這麼做,總之,這事到此為止,即便這次不成也不能再有下次了。」
「說什麼喪氣話,開弓哪有回頭箭?已經到了這個地步只能繼續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