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外的腳步聲音漸漸遠去,依稀能聽到清淺的笑聲。聞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她的眼裡有著深深的懈意。這樣的日子,一年又一年,一天又一天。她從前年輕時,曾經感覺過的榮光,在這漫無邊際的時光打磨中,越來越顯得清淡起來,她終是到了覺得心累的這一天。
房內兩個僕婦面面相覷起來,聞老夫人近年來的神情舉止,一天比一天顯得超脫起來,她面對她們兩人時,也沒有下心思去隱匿。兩個僕婦瞧在眼裡,因為內心的恐懼和擔心,她們不敢對任何人提及她們的猜疑想法,兩人甚至也不敢有過多的交談。她們屏氣凝神專注的候著聞老夫人的身後,由著聞老夫人沉湎思索著,她們就盼著聞老夫人的心思,多專注一些聞府的大小事情。
院子裡有了動靜,一位僕婦輕輕拉開房門走了出去,很快她滿臉歡喜的進了房:「夫人,狗兒的奶奶來拜見你,現等在外面聽你傳喚。」聞老夫人眼睛明亮起來,她挺直腰身,笑著說:「這麼冷的天氣,她還趕來看我,可不能冷著她。」僕婦出了房,迎進來一位穿著厚棉布肥短襖子的老婦人,老婦人手臂掛著一個面上蓋著粗布的花籃。老婦人進了房,放下手臂上的東西,直接撲在地上行禮起來。
兩位僕婦眼明手快在她還沒有撲下去時,已雙雙把她拉扯起來。聞老夫人望著老婦人輕搖頭說:「珠兒,你家狗兒的性子象你,他每次進來見我,未曾開口,就先跪拜起來。來,有些日子未見,你坐近過來,我們說說話。」老婦人側坐在僕婦搬來的小凳子上面,她衝著聞老夫人笑起來說:「主子,我有些日子沒有進來見主子,我瞧著主子的身子康健著。我家小小子,昨天有事出城去,買了家裡過年要備用的脆生生大蘿蔔。
我瞧著蘿蔔個個都不錯,就挑揀幾個最順眼的提過來,讓主子也嘗嘗那滋味。」聞老夫人打量老婦人一眼,她微微皺眉起來,眼裡有了怒意問:「珠兒,可是你家幾個兒媳婦不省心不孝順,讓你操心了?你瞧瞧,只是入冬這些日子,我沒有見過你,你就顯得蒼瘦疲憊起來。」老婦人伸手摸一把自已的老臉,她笑起來說:「主子,我家幾個小子的媳婦,都是主子挑揀的人。她們行事處處妥當,待我這個老婆子如親娘一樣。
我是享了主子的恩情,小日子,過得舒心。這人老了,毛病多,前一陣子,我出門吹了風,就病了幾天。這下了大好了,才趕來瞧主子。」聞老夫人轉頭瞧向兩個僕婦,問:「這事情,我怎麼不知曉?」老婦人在一旁趕緊笑著解釋說:「主子,是我不許家裡人傳出風聲,我不想因我一點小病,擾了主子的安寧。」兩位僕婦悄無聲息的退下去,由著聞老夫人和老婦人兩人自在的說著話。
有了舊人說說往昔愉快的舊事,聞老夫人的心情,又舒坦兩天,兩位僕婦心情跟著舒展起來。這一日,一大早上,內院的門剛剛打開,就有人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院子裡服侍的婦人,接待那人,聽了那人的話後,她臉色顯得極其的不好看。她還是匆匆的找了機會,尋了房內服侍的婦人,悄悄的說了一句話,兩人都是一臉蒼白的神色。這一日,聞老夫人未曾見任何的人。這一日,聞府外面,僕役們住的一處小院裡,沒有息過哭泣的聲音。
第二日,雪停了,有太陽了,聞老夫人打開了房門,第一件事就是吩咐聞大夫人來見她。聞大夫人匆匆忙忙料理了一些急事,就趕緊奔去見聞老夫人。聞老夫人示意聞大夫人坐下後,她打量聞大夫人面上神情,輕嘆一聲說:「我還記得你初婚時,那滿臉的緋紅羞赧的模樣。轉眼之間,你也到了做祖母的年紀。這些年,你處處合了我的合心意,你是一個讓長輩滿意的長媳。
世家的長媳,歷來不好做,聞府的長媳,同樣不好做。當年我瞧中你的能幹溫厚,想著老大身邊有你,內宅的事情,就不用操心。這些年,累了你。」聞大夫人眼裡濕潤起來,做新嫁娘時的欣喜,初為人母時的愉悅,以至後來夫妻漸行漸遠時的失落,一一浮現在心裏面,打了千百個折回後,她收拾起內心的衝擊波。聞大夫人覺得聞老夫人不是那種善感的老人,哪怕是因為她從前陪嫁過來的丫頭,已經安睡離世,她也不會這般的經不住事。
聞老夫人站起身,在房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