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散發出讓人窒息的甜膩血腥味,它帶來的並非恐懼感,而是讓人感知遲鈍的溫暖。
不只是周圍的心跳聲停止了,艾絲特意識到,自己的心跳聲也不見了,她想要抬起手,想要觸碰自己胸口做進一步的確認,卻發現身體好像已經不再屬於自己。
花藤般的細枝不斷纏在她的身上——即使艾絲特的思維並不連貫,她也立刻反應過來,這些血肉滋養而生的植物,並不是從地面生長出來,而是直接從她的身體裡鑽出,眨眼間便生長出繁茂的葉片,親密地擦過意識恍惚的艾絲特。
它們甚至不是要束縛艾絲特,而是在牽引著無法自由活動的她,將艾絲特往那顆心臟的方向拖拽。
細細的根須扎入她的眼睛,溫柔地蓋住那一片印記,卻沒有絲毫痛苦傳來,仿佛它們本就是這具身體的一部分,只是現在才獲得了自由,正反過來擁抱並支撐失去行動力的四肢。
她眼前的火焰與光芒都不見了,所有的景象都不復存在,只剩嗡鳴聲迴蕩在耳畔。越來越多的光點從艾絲特的髮絲間垂落,大部分都安靜地懸浮在她身邊,有少部分卻逐漸向紅色轉變,緊接著便又炸碎,化為紅色的血珠消散在空中。
艾絲特發出了一聲低咳,她的喉嚨里堵住了什麼東西,並且在不斷生長,壓迫著她的喉管和氣管,不,她不會感到痛苦,因為她並不需要呼吸植物本來就是不需要用肺部呼吸的,是嗎?
是的、是的,植物與人類又有什麼區別?
在嗡鳴聲中,艾絲特捕捉到了這麼一點雜音,而且它正在逐漸放大,正無比熱切地發出親切的呼喚,帶著具有獨特韻律的鼓點,像是準備許久的節拍,即將來上一曲激昂演奏。
不,那是心跳聲。
一團火苗從艾絲特的手心綻放,它是如此絢爛、危險而可怕,只會帶來毀滅與痛楚的燃燒,應該把它熄滅,必須得儘快扔掉——艾絲特卻違背了這樣的想法,她更用力地握住那枚菱形鐵片,即使那團火焰幾乎在她的手中嘶吼,開始在她的四肢外猛烈地燃燒。
艾絲特的思維逐漸清晰起來,熾烈的火焰將她完全籠罩,痛苦與解脫兩種情緒交織,最終又歸為溫暖的平靜。
她的血液不會在枝幹與葉片中的流動,她的語言不是一點點舒展打開的花苞,那不是屬於她的意識,而是試圖搶奪她身軀的侵入者。
火焰燒過她的衣物,火苗像是撣子拍打著她的臉頰與發梢,但是艾絲特沒有受到任何傷害,只有那些從她的血管里萌芽,無端增殖生長出來的枝蔓,在這樣的洗禮中化為灰燼。
艾絲特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兩行淚水自然而然淌出,衝散了一層暗紅色的灰燼,她的眼神看上去疲憊而沉寂,眼白處被根須爬過的地方,已經布滿血絲。
艾絲特的喉嚨仍然很不舒服,就好像有嚴重的擦傷還在嗓子裡,卻沒有辦法自我修復。
她攢住右手的「通行火苗」,一道從紅色匯集凝聚,最終化為熾白的長槍從她手裡延伸出來。
一個箭步上前,艾絲特右手的火焰長槍,直直地刺入正在她面前輕輕震動的巨大肉瘤。
她不願意再將這東西當作什麼「心臟」了,這讓她感到噁心。尤其是想到剛剛那顆心臟幾乎真的要從她的身體裡生長出來,艾絲特心底就忍不住冒鬼火,某種被冒犯的冰冷怒氣,讓她現在囤了一肚子的氣。
長槍輕易地穿透巨大肉瘤的外膜,內里的部分也同樣被一口氣刺破,艾絲特的手底下沒有感受到任何阻力。火焰本就是它的弱點,更別提那些環繞心臟的部分僅有著類似豆腐腦的硬度,是負責供養深處某物的營養介質。
艾絲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是她的聲音少了慣有的平靜:「你渾渾
噩噩的本能,就這樣讓你做了最糟糕的選擇?」
她沒有在期待任何答案,直接釋放出長槍里醞釀的火焰,一團燃燒捲動的花團從創口裡綻放,由內而外地爆發出來。轟鳴聲里,被炸裂的細碎介質飛散落下,卻被艾絲特身前同樣燃起的火牆阻擋,在「嘶嘶」的聲音里被徹底燒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