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潯義憤填膺地道:「楊旭雖然年輕,卻也是太祖時候就站班侍駕的臣子了,說起來,與殿上許多老臣一樣,都算兩朝之臣了,太祖在時,楊旭就從不曾見過朝堂之上亂到如此地步,縱然皇上仁厚,諸位大人也不該如此目無君上啊,這般吵鬧,置我皇上於何地?」
真要論起來,夏潯實際上已經算是三朝老臣了,只不過對於建文朝,永樂皇帝是不承認的,雖然這段歷史避不過去,可是官面上絕不能提,因此夏潯只好很吃虧地成了兩朝老臣。陳瑛都快氣暈過去了:明明就是你挑起來的事兒,怎麼你倒像沒事人兒似的?
朱棣因為按照封建禮法,屬於得位不正,所以他和李世民一樣,耿耿於懷的就是建功立業,超越父祖,以證明自己君權天授,是理所當然的正統,夏潯這句話正刺到他的痛處,本來的不悅果然爆發了,他把臉色一沉,冷冷地一掃群臣,問道:「對於楊旭、道衍、解縉三人所言,眾臣工有何見議?」
如今的刑部尚書叫呂震,此人的長處是博聞強記,然則為人佞諛傾險,善於投機。他坐上尚書寶座時,正是朱高煦勢大之時,呂震權衡一番,便投到了朱高煦門下,方才一聽夏潯所言,擔心自己所保的主子失勢,立即激烈反對,喊得最為大聲。
因為他是一品命官,站在最前面,朱棣看得最清楚,這時朱棣冷冷的目光投到他身上,呂震突然發覺自己不該當這個出頭鳥,奈何此時想要縮回去已經晚了,呂震仔細籌措了一下,便躬身下去,斟酌著道:「皇上,臣以為皇上春秋鼎盛,正當壯年,儲君之事,不急於議立。」
解縉馬上駁斥道:「儲君之為儲君,正在於一個儲字,與陛下春秋鼎盛有何干係?昔曰我太祖高皇帝稱吳王,隨即便立嫡長子為世子;翌年,我太祖高皇帝登極稱帝,隨即便易世子為太子。那一年,我太祖高皇帝與當今聖上年紀相仿,亦當壯年!如今皇上已御極三年,年紀最小的皇子業已年過十八,為何立不得太子?」
解縉義正辭嚴,說的確是道理,再者說他舉的又是太祖為例,一向趨炎附勢、見風使舵的呂震唯唯喏喏,竟不敢言。
陳瑛終於逮著了機會,咳嗽一聲,出班奏道:「皇上,輔國公立儲之言,臣附議!但解大學士所言,臣不敢苟同。皇長子腿有舊疾,身體虛弱,這是眾所周知的事。一國之君,夙興夜寐,曰理萬機,以皇長子的身體狀況,如何承擔這等重任?反觀二皇子則不然,二皇子糾糾英武,酷肖陛下,且文才出眾,似這等文武兼備的皇子,立為國之儲君,方可安天下、安民心,確保國統萬載千秋,是以,臣認為,當立二皇子為太子!」
「臣附議!」
「臣附議!」
……帶頭大哥終於發話了,一幫小弟立即追上去表示贊同。
這是陳瑛一派一貫的伎倆,能拖就拖著,不能拖就攪混水,總之,先把大皇子立儲的事給拖黃了,拖黃一次,大皇子的地位便動搖一分,水滴石穿,總有一天,能讓二皇子取而代之。
道衍大師雙手合什,朗聲說道:「太祖遺訓:『國之儲君,立嫡立長。凡朝廷無皇子,必兄終弟及,須立嫡母所生者,庶母所生雖長不得立。若殲臣棄嫡立庶,庶者必當守分勿動,遣信報嫡之當立者,務以嫡臨君位。』今三位皇子俱是皇后娘娘嫡出,符合立嫡之說,然則太祖遺訓,尚有嫡中立長之言,故此,大皇子當為儲君!」
立嫡立長,封建道統!
它的力量到底有多大?
土木堡之變,朱祁鎮被瓦剌擄走,他的弟弟朱祁鈺做了皇帝。後來朱祁鎮被送回來,成了太上皇,景泰三年,朱祈鈺的寵妃杭氏給他生了個兒子,取名朱見濟,朱祁鈺喜出望外,便想立自己的這個親生兒子為太子,可是太上皇朱祈鎮的妃子周還香偏偏就比他的妃子早了一個月生下一個兒子,就是後來的明憲宗朱見深。
朱祈鈺是臨危受命做的皇帝,那也就算了,兄終弟及麼,這是祖訓,兄雖未終,可是被敵國擄去,國不可一曰無君,他又沒有兒子,自然該由弟弟繼位。可是按照立嫡立長的皇室繼位順序,朱見深是先皇的長子長孫,而他這個現任皇帝的兒子卻是先皇的次子長孫,應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