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夫人讓童子帶檀婉清去可休息的廂房,廂房就在茶廳的旁邊,她手指微微按著太陽穴一側,隨帶路的小童走進去。
「先生可要到榻上歇息?」小童說完便要去取被褥出來。
檀婉清回身忙攔道:「不必了,我坐一會兒就好,不用管我,你去忙。」
小童見女先生臉色確實有些白,有些猶豫,「那我去給先生倒些熱水。」說完去拿茶壺。
檀婉清見小童已提起壺了,只得頓了頓,微微笑道:「那多謝了。」
「先生太客氣了。」小童挺喜歡這個長得美說話又柔和的先生,拎著壺便走了出去。
待人一走,檀婉清放下了手,剛才那個吃的滿嘴墨的五歲小童,便是當年她鞭下孕婦所生,雖然她一再告訴自己,在那種危急之下,她抽婦人的一鞭子,與抽謝承祖的三鞭是完全不同的,當時確實是為救人,不為泄憤。
可在見到並得知這個孩子是個痴兒,甚至,有可能就是自己那一鞭受到的驚嚇所造成,她心頭忍不住有煩亂起來,說不清的愧疚還是鬱郁,難以言喻。
而在這種剛得到消息,還未消化完全,無什麼心理防備下,謝承祖與他幼弟二人同時出現在她面前,檀婉清覺得,至少那一刻,她內心無法坦然面對,所以,她下意識的選擇了逃避。
原本並未頭疼的她,坐下來後,再想到一旦在門口見到面,那情景,竟是隱隱的頭疼起來,還有他們的母親,她雖未殺伯仁,伯仁卻因她而死,固然不是直接的關係,卻有著無可推卻的間接關係。
尤其是小豆丁的出現好像預示著自己虧欠於人,她不由的將放在額頭的手放了下來,呼出口氣來,房間太小,空氣太少,真是憋的要瘋了,如果早知道謝承祖的弟弟在這間,她一開始就不會答應過來。
再想到宋夫人那句,快請進來喝茶,雖然她不認為謝守備會進來,但是她卻不想再待在這裡,念頭只一動,便再坐不住的起身,快走兩步,伸手推開了廂房的門。
相比另一邊的里近五十多名學子,十數人的小廝童子,宋夫人教館這邊,人確實少了些。
檀婉清出來後,整個院子,並未見什麼閒雜人等,只有寒風吹動小片竹林時,傳來的陣陣竹子碰撞磨擦的沙沙聲,竹間有條小徑,應是通向孟秀才的路,進來時帶路的小童說起過,宅子是分的兩處院子,各走一門,穿過小徑,另一頭的自然有門可離開。
要躲便躲徹底了,至少今日是不想見了,她只猶豫了下,便甩了甩褶皺的袍袖向竹林小路走去。
正午時分,下了堂後,學子大多離開,留下的也多是在內室溫習,大冷的天兒,沒什麼人願意在外面溜噠兒,何況檀婉清今日穿著一身正統的寬袍儒衫,她的個頭雖不算高,但也絕不矮,且上下身比例完美,衣著又合身,如果不非去與個高的男學子對比,只遠遠一看,是不會讓人感覺到小孩穿著大人的衣服,或矮小不對勁的感覺。
只略一想,她便以寬袖掩於面,做遮風狀,匆匆順著小徑走去。
如她所料,兩處院子差不多,路上除一些小廝收拾院子,及幾個零星學子出入大門之外,並沒有太多的閒雜人走動,一身學子裝扮也極為唬人,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若路上遇到了人,也多是繞開,若避無可避,就掩住口鼻做咳嗽狀,天寒地凍,冷風嗆鼻,涼咳症的人卻是不少,見著的人也不以為怪。
這般,走走停停一路到了大門,出門後,檀婉清放下了袖子,再無心思逗留,匆匆的離開。
她一門心思的要回到宅院,好好的睡一覺,等到養足了精神,有了力氣,再去想這些事,腳步自然走的飛快,拐角一輛馬車也無心打量,快步走過時,突然身後傳來一個聲音:「桃兒小姐……」
檀婉清快走出幾步後,才突然停了下來,桃兒,這是個太久遠的名字,久遠到她自己都快忘記了,這是她亡故多年的生母起的小名兒,因為她生下來時,粉雪一團,胖嘟嘟的像個桃子。
待到生母不在,這個小名兒,便再無人叫了,父親也多是叫她清兒,繼母也親昵喚她婉清,妹妹只呼姐姐,這個曾經帶著數不盡的歡喜和愛